“听说村子又来了一个旅人,这次好像是个小孩子呢!”
“小孩子?那还有必要去吗?”
“废话!夏主刚才已经发话了,待会儿依旧到霞光酒馆集合!”
“哎,每次都这样,他还真是乐此不疲。”
“那可不,赶紧准备吧!”
落虹村,霞光酒馆
“喂,跟你说话呢小子!”
在艾德格尔特大陆南部与东部交界处的一个小村庄里,只听一声怒吼倏然从村内唯一的酒馆响起,似猛兽般咆哮。
“怎么,耳聋了?”
声源来自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见其脸颊,上面布满了一条条已然痊愈,却依旧骇人的伤痕,
给人的感觉就绝非善辈。
或许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即便酒馆里喝酒的人很多,但根本无一人敢站出来劝阻。
“嗯,请问有事?”
注意到有人一直在叫自己,待悠闲地喝口水,这位坐于柜台前的赤发少年总算缓缓转过了身子,一双目中无人的灰暗瞳孔径直盯向那个人。
神情间透露的轻蔑不言而喻。
“你是在叫我?”
“明知故问!看来不仅是个聋子,还是个傻子!哈哈!”
“哦,那抱歉了。”
“那个小伙子还挺识相嘛!”
“你不说笑,就凭赵莽那体型,连成年人恐怕都得避让三分,何况一个小孩子!”
“哈哈!的确!”
“我就说不用大张旗鼓了,真是浪费时间!”
周围看戏的村民皆随少年的言辞而发出意料之中的感慨,并且仿佛是特意为见这一幕,当少年说完后大多数人也开始相继离开酒馆。
只是众人怎么也没想到,其紧接的一句,竟瞬间令所有人都不禁唏嘘。
“第一次做人,尚还未来得及学习牲畜的语言,多有冒犯了!”
赤发少年抱拳恭敬道,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虽如此,可他眼神里弥漫的不屑,估计那些不善察言观色的人都能看出来!
狂妄至极。
“呵!生着一张男人面孔,却拥有这般毒妇之舌!敢问阁下性别!”
对于少年的嘲笑赵莽并没立即愤怒,而是同样赠其一言后才放下酒杯朝其走去,拳头已然咯咯作响。
只见他边走边笑,额头处的青筋一时都随脸上扭曲的笑容逐渐暴起,好似无数蠕动的虫子,令人顿时头皮发麻。
只可惜,少年仍然不以为意,继续从容不迫道:
“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并非话语粗鄙,只是与之对应。”
又一席雷言。
“你说什么?!”
发现这位少年意外地能言会道,赵莽自然不会再自取其辱,直接老本行——摩拳擦掌。
“你这兔崽子口气倒不小,看你背后还挂着把破剑,以为会点杂耍就了不得了啊!”
“看老子今天替生你的那对狗男女教育教育你!”
赵莽咆哮着,先前的笑容霎时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
众人见他当即提起少年,握拳。
眼看巨大的拳头就要击中后者,危机之际,好在一声颇具震慑的叫喊及时于人群中响了起来。
“住手!”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立刻像蚂蚁遇到水一般迅速退散开,从中走出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人。
夏熠。
“嘁,大——哥!”
看得出即使是作为村中一霸的存在,赵莽对夏熠还是心持一丝敬畏的——方才不可一世的样子眨眼就不知踪影。
顷刻,哑口无言。
“哼,才安分几天老毛病就又犯了?”
“既然这么喜欢打架,那你怎么不去诡谲山把那些恶匪给全部除掉啊!那儿的人可比我们这有挑战多了!”
“……”
夏熠的怒吼犹如雷声轰鸣,一时整个酒馆都立即鸦雀无声——每个人皆一副低头沉默的样子,似乎害怕与之对视。
而另一边,赵莽自己也是将拳头紧握许久,仿佛一头即将爆发的野兽。
不过到底只有如此,待重重捶了一下墙,随即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家伙真是成天惹事……”
“呼——这位阁下真是抱歉,村子待客之道不周,还请夏某人赔罪!”
调整情绪后夏熠赶忙抱拳鞠躬,抬头,却发现眼前这位少年的目光正至此盯着大门,或者说赵莽离去的方向,表情冷若冰霜。
夏熠未曾经历过死亡的威胁,自然不知道所谓对死亡的恐惧究竟是什么。
但倘若谁告诉他少年刚才眼里的便是想要置人于死地的杀意,他很确信自己将不会否定。
甚至,深信不疑。
“呼……”
“今儿天也快黑了,若阁下不嫌弃,要不去我那暂住一晚?”
夏熠稳住情绪道,“作为落虹村的村长,还请我弥补赵莽的恶行,拜托啦!”
“嗯——”
想是觉得连村长都已这么说,以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思索片刻,少年终是笑着点点头。
“晚辈夏阳,在此先谢过了!”
瓦卡诺德城
“看来我猜对了,夏兄弟果然是有什么心事吧!”
“嗯,但有些事最好还是少打听,稍有不慎是会死人的。”
“哈哈,夏兄弟还真是喜欢开玩笑!”
经过几天的相处,哲青基本已经了解夏阳的性格,因此对他的这席言辞也仅仅一笑了之,毫无任何惧怕。
但纵使如此,却并不代表他没有自知之明。
见前者一副完全不愿深入探讨的表情,他到底是识趣地不再过问,待轻轻摇了摇鹤羽扇,随即仰望夜空。
像是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吐露心声:
“我就是觉得夏兄弟的内心明明很温柔啊,不仅待人友善,而且还总给人一种莫名放心的安全感,为什么要老是板着那张生人勿近的面孔呢?”
“少年嘛,就应该多笑笑!”
说着,哲青自己倒望着满天繁星先笑了起来,而后才猛然反应,低头看向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兴许正因为夏兄弟的特殊性格我才能迷途知返啊!哈哈!”
“……”
“温柔吗……呵,你看人的眼光也臭!”
“嗯?夏兄弟何出此言?”
发现夏阳倏然不屑地一笑,哲青还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追问。
换来的却只有前者一番嘲讽。
“才相处短短几天时间就自认为能看清一个人吗?哼,豪门公子的思想还真是单纯!”
夏阳自顾自地说道,完全不管他怎么反驳。
“你不会以为没有要卖魄核得的钱,没有在叔叔阿姨面前告发你的行为,你就觉得我很温柔吧?”
“若是这样的话那你估计得失望了,这方面我可比你想象的要恶劣得多!”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夜晚的凉风如同一把无情冷刃肆意吹刮着院子里的草木,发出“沙沙”的声音;同时骤降的温度也令无数虫子当即停止演唱。
刹那,万物俱息。
似乎唯有苍穹下正相互谈笑的两个少年。
“被人给予温柔的评价难道不好吗?怎么感觉夏兄弟很抵触这个词啊?”
刚才那些话全是哲青的肺腑之言,他不知道夏阳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赞赏反应如此强烈,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这分明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褒义词啊。
“嗯,应该不能说是抵触……”
关于这个问题夏阳的耐心一向很好。
“因为有人曾告诫过我:情感,是变强路上的垫脚石。”
“温柔或许在一定程度上的确有用,但敌人却并不会因此对你产生怜悯。也不会因为你的温柔而放过你的朋友,你的亲人。”
“温柔,只会使人被迫接受软弱的自己,做出一个个令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
我,不需要。”
“夏兄弟……”
察觉他的语气顷刻都与平常截然不同,哪怕情商再低,哲青也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一丝严重性——赶紧闭上嘴。
又是一番短暂的沉默。
“那……夏兄弟就甘愿不被人理解吗?明明就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啊……”
“哼,倒也不是!”
“哎?”
“还有一个挺特别的家伙,只要她理解就够了!”
“呜——呜——”
随着一阵凉风呼啸而过、天空悠然飘动的浮云被吹散,透过月亮的柔光,哲青突然看见夏阳那赤红的瞳孔一时都变得似宝石般耀眼,其间所透露出的唯有一个情感:
思念。
三年前。
“这应该就是夏村长口中的诡谲山吧?”
在艾德格尔特大陆南部和东部交界地带、一座纵使其上树木丛生也根本增添不了任何生气的大山前,一位赤发少年正静静观望着。
见其目光,全然是波澜不惊。
夏阳。
“师父说的果然没错,尽管如今的世道这么稳定,但罪恶也依旧无处不在。”
“呼——虽然这次下山的目的是去参加圣殿联盟的考核,但毕竟作为第一个委托。”
“呵,就当破个例吧!”
几天前,因为天色的缘故夏阳便在途经的一个小村庄——落虹村借宿了一宿。
当时他住的是村长夏熠的家,或许是觉得明明整个房子看上去很大,而且还有三个炕的情况下却只有他一人居住,夏阳顿时好奇地问了一下。
结果得知夏村长的确是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儿,只不过两天前已经被一群恶匪捉到诡谲山了,那些人要自己交出珍藏的宝物才会放人。
至此。
“王级魔兽灵鹿的魄核居然这么漂亮,难怪那些恶匪会心生歹意。”
“哼,我就帮他们收下了!”
夏阳端详着临走时夏熠交给自己的东西,眉宇间逐渐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容。
其实他不仅可以私吞这颗魄核,甚至还能直接离开。
毕竟说是委托,然归根是他自愿的,而且又没有所谓的报酬。
但兴许是忽然想起师父的教导,以及在落虹村时夏熠帮自己一事,他终究将这类想法从脑子里去除了。
仰头,上山。
与此同时,另一边。
落虹村,霞光酒馆
“大哥,我们这样骗那个少年真的好吗?大小姐知道了不得又要生气啦!”
之前还在找夏阳麻烦的赵莽,只见他此时竟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态度谦和地询问旁边一位正喝酒的中年人,性格的巨大反差着实令人大跌眼镜。
而这个人夏阳也不陌生。
夏熠。
“这是肯定的!上一次就因为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扰到睡午觉,小姐折腾了我好久呢!”
“那这次小姐岂不是要被气得掀屋顶啊!哈哈!”
“话说,夏主,我们究竟什么时候回去啊?”
“出来这么久,我家的灰尘恐怕都已堆几厘米厚了!”
“就是哎,我都快忘记原来的家长啥样啦!”
伴随问题的不断涌现,酒馆里越来越多的村民也开始表达自己的不满,场面逐渐失控。
但似乎并没什么作用。
“嘿嘿!别那么死板嘛!先喝酒!”
夏熠轻轻笑道,“难得再找到个愿意只身前往的人,一切故事应该有始有终才对嘛!”
可是小姐——”
“……”
注意到夏熠突然抬起手臂——示意停止,赵莽急忙闭上嘴。
见状,所有村民也当即停下探讨,整个酒馆一时显得异常安静。
“其实我这么做的目的还有一个,就是想看看他在面对诱惑与虎穴时,究竟会作何选择。”
“可是就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已,有什么意义吗?”
“哈哈!那当然了!”
兴许是怕被赵莽误会成无所事事,夏熠瞬间回应道。同时又一杯酒下肚,脸颊缓缓扬起一丝别样的笑容:
“你们估计没看出来,那小子的来头可不简单!”
“嗯?”
“他背后的那把剑,我曾见过。”
诡谲山
“呵,正常人谁会走正门?真是一群蠢货!”
趁着月亮被云层遮住,夏阳利用钩爪直接轻松翻越了城墙,此时正站在上面朝守卫大门的几个人低声嘲讽。
没错,这座高大宏伟的城堡便是那些恶匪的藏身点。
早在山腰部分夏阳就已经望见,考虑到纵使自己剑术优秀也依然不能以一敌百,因此一番斟酌,他到底选择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