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
正常来说，不会有人会想要去体会死亡的感觉，而能够体会到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的人，基本上也不会再有机会发表一下个人感言之类的心得体会。
而对于老道来说。
也是如此。
只不过他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在这一刻揣摩死亡的滋味，并且对于自己会死亡的下场，老道也早就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倒不如说，若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只凭借着一时的冲劲，他也不可能来到这里。
于是，当黑暗淹没了视野、当虚弱吞噬了意识，老道已经什么都不去想了。
他尽到了自己所能够做的一切。
事实上，老道也不认为自己这一条不值钱的性命，真的能够一举补天缺，不管是不顺从之神也好，亦或者弑神的魔王也罢，都不是他可以轻易使之改变的对象。
与祂们相比，他就是一个凡人，甚至那位降世的不顺从之神，不仅本身就是‘天’，其在【神话】中的居所，也位于天之北极，除去三清之外，在【神话】中的地位，就是一神之下、万仙之上。
若是再考虑到，那居于其上的唯一一神，更多倾向于天道，人格化的色彩不及哲学上的无形无名之理。
那么，作为四御之首，同样作为天帝之一......
......哪怕只是作为以往从来都没有人觉得会有这种可能性的不顺从之神姿态降临。
也一样是天意。
另外一位更是如今的武林至尊，即使老道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无法否定她就是当今神州上的‘君王’。
他能做的事情就只是以一条老命，换来其中一位对于天下黎民、芸芸众生，产生哪怕一丝一缕的怜悯之情。
但那位人间至尊相比古之暴君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百年来她是什么样的人早已众所皆知。
是以，老道只能将自己性命，赌一下那位天之帝君，就算踏足人间主动坠天降格，也依旧保有作为神州所祭祀之‘天’对于黎民的庇护之心。
就是不知那些心思浮动的徒子徒孙今后会如何......
最后一个念头，在老道心中浮现，随后迎接他的，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再无一丝一毫温度的严寒。
然后，徐徐的晚风，在脸上拂过，耳边响起了一连串惊慌失措地叫喊声，老道在混混僵僵中，隐隐约约感觉了自己的身体，似乎正被人挪动。
接着，在一股熟悉地熏香味环绕之下，老道迷迷糊糊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围在自己身旁的，一位位有老也有少的道人。
恍惚之间，老道听到了一阵喜极而泣的惊呼。
“祖师保佑、上苍保佑，师尊醒了、师尊醒了......”
“救活了！真的救活了！快，来人啊！拿......”
“......”
发生什么事了？
老道愣神了许久，几乎完全僵化的意识中才闪过一缕疑惑，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多想，只能如同一个木偶般任由周围人摆布，不久之后就陷入了深层的梦乡当中。
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时分。
他才重新醒了过来。
并在围上来的徒子徒孙、师兄师弟，三言两语、七嘴八舌中，得知了自己在以阵法封闭了万法宗坛后，无法闯进去的弟子，连忙找来了师叔师伯，找来了与自己同辈的师兄师弟们，请出了供奉在祖天师牌位前的雌雄斩邪剑，这才破开了阵法的封禁，寻到了已经瘫倒在‘三清殿’中，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自己。
随后，手忙脚乱地将他抬出来，进行了一个晚上的急救，勉勉强强地保住了他的老命。
等到坐在床铺上，背靠着床头，听完了徒子徒孙、师兄师弟们的言语之后，终于理顺清楚思绪的老道，脸色大变的抓住了最近一人的手臂，追问道：
“现在如何了？”
而这话一出，老道就见到年轻的晚辈一个个面面相窥，心中顿时一沉。
但很快，与他同一辈份的师兄师弟，最小也都七老八十的老人，挥手让年轻的弟子们退出了房间。
接着，便是对老道的一阵数落。
“师兄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什么事都像是年轻人一样，脑子一热就往前冲，浑然不顾自己一副老骨头......你这次就是运气好，那位天之帝君没有追究，否则你昨天晚上就要驾鹤西去，去被历代祖宗们责备了。”
“是极是极。”
“......”
最终，花了不少的时间，老道总算是搞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整个龙虎山天师府上上下下，都认为他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不从之神降世后，因为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想要通过供奉在‘三清殿’中的香火确认其行踪，却被卷入了对方与弑神者的冲突，从而当场遭到了重创。
当然，这种情况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卷入不从之神与不从之神、不从之神与弑神者、弑神者与弑神者之间的厮杀，哪怕很多只是施法远远进行窥视却遭逢厄运的案例，在过去比比皆是。
特别是通过灵视之法，或者类似的方式，寻觅并确认不从之神的身份，十之七八都会被反噬，若是目标有那种顺着网线打人的神通，当场暴毙都正常。
如今龙虎山的道人们，哪一个不晓得昨晚降世的对象，以其在【神话】中的位格，别说顺着网线打人了，没有顺着网线灭了老道，实属手下留情、天恩浩荡，全仰仗祖天师的面子庇佑。
所以，对于老道还有一口气活着，坚持到让他们破门而入带出去抢救，没花上多少时间就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龙虎山的道人基本都认为老道命不该绝，还没到要去见阎王爷的时候。
只是看着周围人的表情，老道的脸色略微有些怪异，自己的徒子徒孙、师兄师弟不知道，难道他不清楚么？
他哪是命不该绝。
魂飞魄散的下场，别提去什么阴曹地府鬼门关了，就连阎王都没法救。
可他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老道也不是没有怀疑，但任由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那位天之帝君，是以什么手段让自己活了下来，就算对方的众多神格中，有着酆都北阴的一面，可也没道理可以解决得了魂飞魄散？
但老道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没有头绪的问题。
而是急忙追问不从之神与弑神者的冲突。
随后，老道看到了周围的师兄弟们，露出了十分纠结之色。
“那位武林至尊，那个老妖婆......迎来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惨烈败北。”